1.
公司裡有嚴格規定:如果發生辦公室戀情,其中一方就要自動退出。我一直相信自己與那條紅色底線無關。
我是坊間公認的“白骨精”,在這高級榨汁機裡已經幸運地存活了5年,什麼樣的規則包括潛規則不明白?可是愛情來了,什麼才擋得住呢?我那點可憐的心理資本已經愛情被洗劫一空,我正在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給因為焦慮墮落在掌心的頭髮數數。
一面是燦爛的前途,一面是不可預知的愛情,我真的好懷念從前那心無旁騖,一門心思往更高職位,更多薪資奔的歲月。
2.
那心無旁騖的日子是這樣的。
下班在即,公司的防火牆勝利“坍塌”,安吉拉,索菲,小雅等一班損友陸續爬上MSN。三個丫頭有兩個八卦地撲上來跟我討養顏之道,還有一個乾脆直截了當問我是不是有了什麼東西的滋潤。我回答“天生麗質”。我妒忌死她們。
我的臉色白裡泛紅,粉嘟嘟的,我的養顏之道是:工作著,快樂著。我知道,掉進溫柔鄉的她們,整個不信。她們不信我心無旁騖,而可以有如此風情。
對於我一個二八年華(2 & 8,不是2×8)的單身女性來說,這樣一份起碼順了手順了心的工作實在是東邊不亮西邊亮的最好註腳。我所在的投資部並非牆內開花牆外香的差事,我真的心無旁騖嗎?天知道我知道她們不知道。
我寂寞,我就是不說。說又如何?
3.
我即將升職的消息來自那次聖誕嘉年華。
公司的嘉年華一溜的光鮮奪目,小雅把自己畫得像貓,安吉拉,索菲分別做大小鳥依人狀,一派假面舞會的盛況。我的後背處突然飄過來一個聲音:能請你跳支舞麼?我一看是客服部的“頭皮屑經理”——永遠的雙排扣西裝,永遠的油光可鑑和永遠弄不清爽頭皮屑的肩頭。
我心裡想,打死我也不跳。嘴裡蹦出來的卻是:對不起,我今晚的鞋跟實在有點高,改天吧。我的最真實的答案是:可憐的“頭皮屑”,你就省了那份心吧,作為投資公司最有前途的花旦,看人如看股票,我的感覺不會浪費在你這支垃圾股上面。我對安吉拉和索菲說:“管管你們經理吧,又下雪了。”那個瞬間我有這樣的感覺:我的心好空,好空。
她倆一把拉我過去,說:你是逃不掉了,內幕消息,開春就安排你跟“頭皮屑”對門坐,你們就要門當戶對了啊。
我滿腦子漫天飄舞的雪花,滿目瘡痍,一幅嚴冬的樣子。
我需要這樣一個升職機會嗎?我可以升遷,升上去了就可以陶醉在別人艷羨與嫉妒洶湧的目光裡;我也可以不升,經理們的小辦公室實在不如大隔檔里通風。升上去了還得跟客服部那個“頭皮屑經理”隔門相望。
4.
假如那個歐陽平只是我的投資客戶,假如他只是我的親密的MSN友,假如他要進入投資業選擇的不是我們公司,假如他長相平庸,假如那個討厭的“頭皮屑”不製造我的緋聞……我就不會那個焦慮地數自己墮落頭髮的女人,而是坐在高背椅上悠閒地喝著拿鐵,巧妙地運用平衡術維持最有前途道路的“白骨精”。啊是的,一切都應該是另外一個樣子。
但歐陽平從MSN上跳下來,一步躍進客服部了。公司例會上,“頭皮屑”小鼻小眼地諂笑著,海歸帥哥歐陽平被隆重地推出著,女孩子們唧唧咕咕地私語著,我的心底卻倏地酸澀起來——歐陽平,那個在MSN上一向與我相談甚歡的歐陽平,你一下子跳到我面前也就罷了,怎麼還可以長成這樣!亞裔面孔,西人心態,字正腔圓的北方口音,論個頭,論氣質,簡直是個韓版童話。